以竹为姓,清越宛转入心来

百家姓,竹。

竹可谓秀外慧中,茎为木质,叶形似剑,枝杆挺拔,四季青翠。春末夏初,是竹生长最快的时候。在温润的空气中,看竹蓬勃生长,是多么愉悦啊。

竹姓,也早就含有竹的气度,扬起了丝竹之声。

《墨笔竹石图》轴,清,郑燮绘

《兰竹水仙图》轴,明,马守真绘。

《梅竹图》卷,清,石涛绘

一得竹之性孤竹不孤单

“入水文光动,插空绿影春。露华生笋径,苔色拂霜根。织可承香汗,裁堪钓锦鳞”,竹生长的每一天,都是由内至外地美着、实用着。

听,“断竹、续竹、飞土、逐宍(同肉)”,《弹歌》展现的旋律,简洁明快而又气势恢宏,把竹或折断,或连接,就可以制成箭头、弓弩等武器,用于娱乐、捕猎、战争了。瞧,竹的倩影,也早融入人们的衣、食、住、行,如北宋文学家苏东坡之感叹:“食者竹笋、庇者竹瓦、载者竹筏、炊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履者竹鞋,真可谓不可一日无此君也。”

竹对人的身心健康,更是帮助很大,它性味甘淡,微寒,全身皆为妙药:取鲜竹一段,削去外层皮刮取第二层薄皮,即为竹茹,竹茹常用于治疗肺热咳嗽、胃热呕吐、惊悸失眠、中风痰迷、舌强不语等症;将鲜竹去节劈开,置火上烧烤,两端流出的黄汁,则为竹沥,竹沥常用于治疗中风、高热、惊痫、肺炎、气管炎等疾病,现代药店里就能买到竹沥口服液;竹节孔中分泌出的液汁凝结成的各种形状的结块,则是竹黄,竹黄通称天竺黄,清代医药学家黄宫绣编著的《本草求真》说竹黄“与竹沥功用略同,皆能逐痰利窍,但此凉心去风除热,治小儿惊痫风热,痰涌失音。较之竹沥,其性和缓,而无寒滑之患也”。还有竹根、竹叶、竹笋等。竹根常用于治疗产后虚烦等症;竹叶常用于治疗心火炽盛导致的习惯性便秘、高血压、痔疮、口舌生疮等病症,中国宋代官修的第一部大型医药方书类著作《太平圣惠方》中介绍,以竹叶熬粥可治小儿精神恍惚;竹笋是美味佳肴,唐代医药学家孙思邈的《千金要方》说:“竹笋主消渴,利水道,益气力,可久食。”竹笋还含有大量食物纤维,能有效地增强胃肠蠕动,适合便秘的人食用。

也许因为竹的用途广泛,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在编著《本草纲目》时,把它分列在菜、木两个部类,竹笋单列,属于菜部,竹(包括竹叶、竹茹、竹沥、竹根等)列在木部。

所以,那处处都生长着竹的孤竹国,怎么不令人难忘呢?棵棵亭亭玉立,片片付遥相依,早就让人们心明眼亮了。竹,被孤竹国人视为老大,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孤,不只有单独、孤苦、孤立无助之意,也含至高无上、一方之长、雄霸之意,这都是孤竹国得名的原因。特别是在伯夷、叔齐之后,孤竹国国人开创了竹姓,更令孤竹国声名远扬。《名贤氏族言行类稿》记曰:“孤竹君,姜姓,殷汤封之辽西、令支,至伯夷、叔齐,子孙以竹为氏焉。”《广韵》也载道:“伯夷、叔齐之后,以竹为氏。”

孤竹国最早的国君是炎帝十五世孙姜墨如的儿子胎初。墨如见多识广,倡导治水,被大禹拜为老师。大禹治水成功后,得到虞舜禅让的王位,成为夏朝开国君主,封墨如的儿子胎初为孤竹侯,封地孤竹国(约为现河北卢龙、辽宁锦州以西一带),胎初以墨胎为氏,又称墨台氏、墨胎初。公元前约年,商朝开国君主成汤加封孤竹侯为孤竹君,孤竹国逐步发展到鼎盛时期。东汉至西晋时期学者皇甫谧编撰的《帝王世纪》说:“汤特封墨台氏于孤竹。”《史记·伯夷列传》也说:“孤竹君是殷汤三月丙寅日所封。”

伯夷和叔齐的故事,就始于八世孤竹君亚微。亚微有三个儿子:伯夷、亚凭、叔齐,伯夷为长子,名允,字公信,伯夷为谥号;亚凭为第二子;叔齐为第三子,名智,字公达,叔齐为谥号。亚微立叔齐为继承人。亚微逝后,叔齐却不愿登位,说自己是老三,老大的品德和才能都比自己高,得伯夷继承君位。伯夷也不受,说父命不得违抗。国人只好让亚凭即位孤竹国国君。伯夷、叔齐听说周国西伯侯姬昌(即周文王)治国有方,就准备去周国养老。两人到达时,姬昌已逝,姬昌的儿子姬发(即周武王)正兴兵讨伐商纣王,伯夷、叔齐虽不满商纣王残暴,但也不想亡国,就叩马谏阻,然而无效。周武王灭商后,天下诸侯尊周为王,伯夷、叔齐却觉耻辱,坚决不吃周朝土地上生长的粮食,并隐居于首阳山(约现山西省永济县南),采集薇蕨、竹笋一类的植物食用,最终饿死。

竹姓,便随孤竹国及伯夷、叔齐,生发开来。在姓氏起源中,很多都如竹姓一般,乃后人因先辈贤明而以国名中某字或国名全称为姓的,以此表达对贤者的敬仰。

有义之士,终究令人动容。

二以竹为王夜郎不自大

杆杆修束,枝枝展舒,不悲不喜,不孤不寂。竹,静看竹姓慢慢延绵。

公元前年,齐桓公杀孤竹国国君。孤竹国建于夏末,兴于殷商,衰于西周,亡于春秋。孤竹成为地名,纳入大约属于燕国的疆土,孤竹国人分别融入西域、山戎、北方民族等地。大约在春秋战国时期,有孤竹国后人南迁建夜郎国,始称夜郎王,也被称为竹王,夜郎国亦举国姓竹。当然,另外还有一种说法是,夜郎国为少数民族所建。

“夜郎”之名,是当时人们耕作的一种“鸟田”的音译,这种田制依赖于一种雁来啄食土地中的害虫、疏松土质,从而有利耕种。清代史学家张澍记录过这种田制:“上虞县有雁为民田,春拔草根,秋除其秽,是以县官禁民不得妄害此鸟,犯则有刑无赦。”

夜郎国最强盛时期为竹王在位期间,在东晋史学家常璩撰写的《华阳国志》中,夜郎国竹王有如神助:有竹王者,兴于遯水。有一女子浣于水滨,有三节大竹流入女子足间,推之不肯去,闻有儿声,取持归破之,得一男儿。长养,有才武,遂雄夷濮。氏以竹为姓。捐所破竹于野,成竹林,今竹王祠竹林是也。”南朝宋时期史学家范晔也将竹王传说收入了《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可惜,到了现代,夜郎王的神武没有深入人心,“夜郎自大”这个成语倒是让人记忆深刻。话说那一次,汉朝派使者来到夜郎国,途中先经过夜郎的邻国滇国,滇王问使者:“汉朝和我的国家比,哪个大?”使者一听吓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小国家,竟然敢与汉朝相比。他更没想到,到了夜郎国之后,夜郎王也问了和滇王一模一样的问题。于是,狂妄无知、自大自负等意,合成了“夜郎自大”。

幸而西汉史学家司马迁解释了滇王、夜郎王有此疑问的原因:“以道不通故,各自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古代交通闭塞,信息不发达,西南夷方国与中原王朝远隔千山万水,滇王、夜郎王是不了解外界情形而又有了解愿望才发出此问的,也并不是向汉朝叫板,那带贬义的“自大锅”貌似不应该由他们背。

况且,在西南夷人的视野里,夜郎国的势力范围还真有点大,司马迁说:“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作为“老大”,夜郎国当然可以自豪,他们的歌手这样颂国:“大田大地我们的,大山大岭我们的,东南西北我们的,上下左右我们的。大场大坝随便走,大冲大坳随便行,天高地宽由你走,四面八方任你行……”他们的民间传说也如此赞国:“骑手骑着骏马跑了一百天,骏马累死了,还未跑到国之尽头……”夸张手法的背后,也隐含着疆域辽阔、国力强盛的意思吧。

和孤竹国一样,夜郎国对竹也爱得深沉,他们种竹、食竹、用竹,并以竹为图腾,格外崇拜。夜郎国里的年轻人,还把自己心仪之人称做竹。执竹之手,与竹偕老。竹的恒定与长久,如同人们坚信的真正的爱情。

当爱降临,我们的眼里全是竹影。

三丝竹之音清越宛转来

其实,竹,最令人喜爱的,是竹音。

竹为八音之一,历史悠久。《三字经》曰:“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古人依据制作材料的不同,把乐器分为匏、土、革、木、石、金、丝、竹八类。有了竹,才有了竹乐器和音乐,所以音乐被称为“丝竹”。在唐代,乐器演奏者还被称为“竹人”。

《吕氏春秋·古乐篇》记载,中国音乐和古代发明律吕、据以制乐的始祖均是伶伦,伶伦又称泠伦,为黄帝时代的乐官。当时,黄帝指令伶伦定“音律”,伶伦便跋山涉水,去大夏之西,从昆仑山南麓找来竹,选择内腔和腔壁生长匀称的竹管,断两节间,取三寸九分长的来吹奏,以其音律优美而定为黄钟宫调。

黄钟是乐律十二律中的第一律。古时用十二乐律代表十二个月。北齐至唐朝时期经学家孔颖达说:“黄钟宫最长,为声调之始,十二宫之主。”《吕氏春秋·适音》也说:“黄钟之宫,音之本也,清浊之衷也。”伶伦还模拟自然界的凤鸟鸣声,用竹制十二筒,以别十二律,含“雄鸣为六”、6个阳律和“雌鸣亦六”、6个阴吕之意,平衡而交融。

扬在黄钟之宫,竹就名列前茅,这与后来孤竹国、夜郎国把它尊为最大如出一辙。竹姓者对竹乐的爱更是浓烈,例如,五代南唐画家竹梦松,就非常喜欢听竹乐,他常常请来乐人画工,择一竹林深处,一边挥墨画竹,一边聆听乐人演奏竹乐器。彼时,人在竹中,曲在竹中,画在竹中;千般风致,万般情感,难以言说。

伶伦真是太懂竹了。生于山林的竹,诚如北宋文学家苏辙的《墨竹赋》所道:“春而萌芽,夏而解弛,散柯布叶,逮冬而遂。性刚洁而疏直,姿婵娟以闲媚;涉寒暑之徂变,傲冰雪之凌厉。”其品性,最适合表达纯美高洁心境、展现自由自在生活;其质地,也是制作乐器的上好材料:弹性佳、强度好、易于震动。在不同的季节、气候、环境中,竹还会有不同的声感和音调。把一节竹劈成几片,每片发出的音质也都不同,向阳的、背阴的也都韵律不同。竹之丰富与深邃,动人心弦。

音乐是有故乡的,音乐的故乡就在人们的心灵深处。竹,用远离尘嚣的最原始、最干净、最清纯、最贴近大自然的天籁之声,成为人们心中永远不落的太阳。

当竹音传来,还有什么俗世的烦恼不能消除?

我也是爱竹之人。

(原标题:以竹为姓,清越宛转入心来)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管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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