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书,该怎样读专访北京鲁迅博物馆原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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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阅读,是一个常谈常新的话题,也能获得常读常新的感悟。鲁迅经典,正是如此。第九、十届全国政协委员,北京鲁迅博物馆原副馆长陈漱渝一生致力于鲁迅研究,著作等身,他对阅读鲁迅有着深入的理解和感悟。近日,《人民政协报》学术家园周刊与委员读书漫谈群合作推出的“文化名家系列访谈”对陈漱渝进行了专访,本期刊发采访内容,以飨读者。

陈漱渝,第九、十届全国政协委员,北京鲁迅博物馆原副馆长,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中国鲁迅研究会原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国丁玲研究会原副会长。

他曾任北京第八女子中学(现名鲁迅中学)教师,年调入北京鲁迅博物馆鲁迅研究室,并参与年版《鲁迅全集》、年版《郭沫若文集》及年版《鲁迅全集》的编注工作。著有《鲁迅与女师大学生运动》《鲁迅在北京》《鲁迅史实新探》《宋庆龄传》《风情·亲情·乡情——一个大陆人看台湾》《我活在人间:陈漱渝的八十年》等。

提倡阅读经典著作

学术家园:从年发表第一篇文章开始,60年来,您出版很多著作。您写书、读书,一生几乎与书结下不解之缘。请您谈谈,为什么要读书?

陈漱渝:这个问题可以往深里说,也可以往浅里说。往深里说,当今有一门学科,就叫阅读学。国内外有一批这方面的专著,比如国内有《阅读学概论》《阅读学丛书》(5卷)等;国外有《读书法》《快速读书法》等,还有中文译本。往浅里说,就是要改变我们无知或缺识少知的状况。

面对浩瀚无涯的空间,我们的认知是有限的。没有人生而知之,只有学而知之。毛泽东在《实践论》中说:“一个人的知识,不外直接经验与间接经验这两部分。”书中蕴涵的知识对我们而言是间接知识;对前人而言,很多是他们直接经验的结晶。生有涯,知无涯。人不可能凡事都去直接经验,大部分知识来自间接经验,这就是读书。比如明代李时珍写的医学著作《本草纲目》,既吸取了前人在本草学方面的成果,又包含了自己的实践经验。

所以很多人与书结下了缘分:饿的时候把书当干粮,冷的时候把书当衣被,孤独的时候把书当朋友,郁闷的时候把书当音乐。

学术家园:面对浩如烟海的书籍,应该怎样选择?您有什么建议?

陈漱渝:鲁迅曾讲,凡读书只有两类,一是职业的读书,二是兴趣的读书。职业的读书是立身之本,干一行就应该专一行、精一行。兴趣的读书即指业余爱好,爱好不同,看的书自然不同。

在所有书当中,最值得读的当然还是经典。经典大体可分为科学经典与人文经典——历史经典、艺术经典、哲学经典都属于人文经典范畴。经典的特点是经受了历史的检验,具有相对的价值稳定性,有常读常新之感;也可以换个说法,叫作可以“渐进理解”。像亚里士多德和牛顿的科学著作、孔子与鲁迅的人文著作,都属于经典。所以提倡读书,首选读物是经典著作。

阅读鲁迅,弘扬鲁迅精神

学术家园:阅读鲁迅,弘扬鲁迅精神,是中国共产党的传统。鲁迅先生同党的早期领导人多有来往,同其中的几位还是密切“书友”。您能谈谈他们之间的交谊吗?

陈漱渝:对于鲁迅与我党历届领导人的关系问题,目前学界研究得还很不够。鲁迅说他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创作是遵前驱者的将令,这前驱者当中就有陈独秀和李大钊。陈独秀对鲁迅的小说表示“五体投地的佩服”,年就多次建议鲁迅将这些小说结集出版,这就是小说集《呐喊》的由来。陈独秀提倡学习鲁迅“独立思想”“不肯轻于随声附和”的精神。鲁迅认为,在《新青年》阵营当中,李大钊最为诚实、谦和、儒雅、质朴。李大钊被北洋军阀政府杀害之后,他公开撰文悼念。年4月,北京市民为李大钊举行公葬,鲁迅远在上海,也捐款50块大洋,并为上海群众图书出版公司要出的《守常全集》题写了序言。瞿秋白是年加入共产主义组织的老党员,年9月转正,被鲁迅视为人生的唯一知己。鲁迅临终前所做的一件大事,就是为瞿秋白编校了译文集《海上述林》,装帧印刷都是特别送到日本完成的,目的是表达中国人民对瞿秋白的怀念,出版社的名字就取为“诸夏怀霜社”。

年1月遵义会议后,张闻天在党内负总责,他很尊重鲁迅。“文革”期间,身处逆境中,他仍在读鲁迅的书,抄写鲁迅语录。

正式代表党组织跟鲁迅沟通的是冯雪峰。冯雪峰是一位忠实的共产党员,他在左翼作家联盟活动期间跟鲁迅联系,受中共中央宣传部和江苏省委宣传部领导。年,他担任中央特派员来上海,直接领导是张闻天和周恩来。需要强调的是,年,冯雪峰在瑞金中央苏区工作期间,与毛泽东的交往甚多,有些晚上两人一不谈红米饭,二不谈南瓜汤,三不谈打土豪,专门谈鲁迅,这成为鲁迅与毛泽东之间相互了解的桥梁。毛泽东曾给鲁迅以崇高评价,不能不说跟冯雪峰的介绍有关。

周恩来是鲁迅的同乡同宗,当然比鲁迅晚一辈。周恩来曾戏称许广平是他们的婶婶。在抗日战争时期,周恩来曾多次通过鲁迅纪念活动,阐述鲁迅的反帝爱国精神,以配合当时的抗日救亡形势。大家知道,现在有6个纪念鲁迅的专门机构,分别在北京、上海、绍兴、广州、厦门和南京。绍兴纪念馆由于它的地理优势,接待各国的政要最多,其次是上海馆。在我的记忆中,唯一到过北京鲁迅博物馆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只有周恩来。那是20世纪50年代的一天,周恩来走进了鲁迅在北京阜成门居住的那个四合院。他说,这个院子虽小,意义可不小。给北京鲁迅博物馆题写馆名的是叶剑英元帅。

学术家园:可否谈谈鲁迅周围的读书人群体以及他们的读书、交往和趣味?

陈漱渝:简单来说,像陈独秀、胡适、钱玄同、刘半农这些人都曾属于《新青年》阵营,都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前驱者,但他们很快出现了分化。陈独秀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早期缔造者之一,胡适则坚持西方的价值观,一心想把西方的政治体制移植到中国。这两位虽然热衷政治,但从没有放弃读书。陈独秀晚年著有《小学识字读本》,这里的“小学”即文字学,在语言、文学、音韵学方面都卓有贡献。胡适担任过4年驻美大使,应该说是做了外交官,但也一直在读书、藏书。年,广西师大出版社就出版了一部《胡适藏书目录》,共四册,16开精装,著录了种书籍。胡适拿过36个博士学位,是哲学家和红学家。钱玄同和刘半农后来都走上了学术道路。钱玄同是文字学家,刘半农是音韵学家。刘半农为学术而献身,他是到内蒙古调查方言,途中染上猩红热去世的。钱玄同晚年不为日本人做事,一身正气凛然。而周作人虽然读书很广、很杂,精通日文,又懂希腊文,是散文家、翻译家,可惜的是抗战时期丧失了民族气节,这一点比钱玄同差多了。

读书要“和实社会接触”

学术家园:鲁迅先生多次谈到读书的问题,他认为读书要“眼到、口到、心到、手到、脑到”,而且说“倘只看书,便变成书橱”“必须和社会现实接触,使所读的书活起来”。鲁迅先生是如何读书的?他如何看待读书?

陈漱渝:鲁迅涉及读书的文章很多,也有专门谈读书的文章。比如年7月16日在广州知用中学的讲演《读书杂谈》,收在杂文集《而已集》里,值得一读再读。

鲁迅对读书方法大约有四个主张:

一是广采博览。即读文科的青年也要读点科学书,读科学的青年也要读点文学书。像蜜蜂采蜜,如同唐代诗人罗隐在一首题为《蜂》的七言绝句中所言:“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鲁迅有篇杂文叫《随便翻翻》,也就是开卷有益的意思。

二是持之以恒。也就是“韧”。倘能生存,当然仍要学习。所以鲁迅特别佩服那些在运动场上虽然落后但仍能坚持跑到终点的人,认为这才是中华民族的脊梁。

三是比较鉴别。因为比较是医治受骗的最好处方。比如不知道假丑恶,就不知真善美;不知谬误,也就不知真理。年中国共产党在江西苏区创办了《参考消息》,年改版扩大发行,主要刊登境外消息。其宗旨就是要给读者“种牛痘”,让读者经风雨、见世面。

四是分析思索。书籍分有益、无益、有害三种,但有益的书毕竟是多数。我们读书,既要有虔诚之心,又要有科学的怀疑精神,“疑”往往是创新的起点。这就是鲁迅借“狂人”之口讲的那句话:“从来如此,便对么?”“疑”,当然不是怀疑一切,只是不让自己的大脑变成单纯的书柜,成为别人的跑马场。怀疑一切,那就变成了虚无主义。

鲁迅特别强调读书必须“和实社会接触”。“实社会”就是现实生活,也就是实际。实践出真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学术家园:去年以来,鲁迅博物馆组织了一些活动,线上“鲁迅生平展”持续对社会开放,形成了不小的热点,唤起对鲁迅阅读的兴趣。那么,今天该如何读鲁迅的书?

陈漱渝:该如何读鲁迅的书,这是一个重大的话题,对研究者和一般读者的要求不一样。对一般读者而言,主要是掌握8个字,即“由浅入深,知人论世”。当然,“深”与“浅”是相对的,比如中学时学过鲁迅的《一件小事》,这是篇千字文,阅读时很少有文字障碍,所以似乎浅显。但一联系辛亥革命之后革命志士理想的幻灭、五四运动前后兴起的“劳工神圣”思潮、中国知识分子的“内省”传统、社会批判与内心省察的关系问题、城市平民(尤其是人力车夫)问题……这些都不是一个中学生所能理解的。但是相对而言,鲁迅的短篇小说、回忆散文,还是比杂文好读一些。为了培养阅读兴趣,可以从《藤野先生》《伤逝》《祝福》一类作品读起。

打开鲁迅作品宝库的一把钥匙是“知人论世”这四个字。“论世”就是要了解鲁迅生活的时代,“知人”就是要准确了解鲁迅在特定历史情境当中产生的爱恨情仇关系。恩格斯认为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是了解19世纪上半期法国历史风貌和人情世俗的百科全书,列宁也认为托尔斯泰的小说是“俄国革命的镜子”。而鲁迅的作品是中国社会从19世纪末期至20世纪30年代中国社会的一部百科全书,是文学经典,也是历史经典。所以要结合中国近代史、现代史、中共党史来读鲁迅的书。

原文刊登于年6月27日《人民政协报》第9版学术家园周刊

记者:王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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