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伊人在水一方
作者:杨爱妹,来源:(ID:tsgsc8)
01
古之写相思,未有过之《蒹葭》者。《蒹葭》独特的文字魅力,至今,都有着无法超越的意境之美: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蒹葭》出自《诗经·秦风》,约年前秦地的民歌。《诗经》传由尹吉普采集、孔子编选。孔子曰:“诗三百,思无邪。不学诗,无以言。”《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是诗歌文化的起源、奠基,后人景仰的鼻祖。几千年的文化溯源,几千年文化沉淀与传承。诗经里的文字有着绵长的生命力,透着鲜活深刻的儒学思想。
人生四季轮回,世间路走着,走着,人的心境就不知不觉间在变化,变得深沉内敛走向成熟。这就如同各个年龄层次的人读《兼葭》,会有着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感受。
少年吟《蒹葭》,可谓是:“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世间一切美好起于爱情,纯粹而干净,这时心之神往的爱情只是爱情。吟诵它的婉转美好,如花绽放的悸动仿若漩涡,青涩稚嫩的情怀,沉溺于《蒹葭》如梦似幻的意境里。
青年读《蒹葭》,或是热烈或是伤感,已然有了不同的心境。对于爱情的理解有了升华,那就是走向婚姻。求而不得憾之,叹之。
中年品《蒹葭》,有着“昨夜西风调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风人情致。人生走到这个阶段。“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已不是单纯的爱情,理想、事业、前途诸多方面的境遇,都一一经由身心体验,真正具有了难以言尽的人生哲理。是以,中年品《蒹葭》,心理已走向成熟,走向人生的至高点。
老年拾《蒹葭》,心灵返璞归真,曾经年少时深深爱慕的女孩是否还在心里,留着纯真的回忆。花开荼蘼淡然看之,时间慢下来,静下来,拾捡《蒹葭》里的情思淡淡清香,岁月长河流淌的文字,一一写在诗行里,慰之。
02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评价《蒹葭》:“《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今读《蒹葭》,文止而余情不散。
琼瑶有一部言情小说叫做《在水一方》,同名电视剧的主题歌就是以《蒹葭》为本改编的,《蒹葭》的美,因邓丽君和李健的《在水一方》,走进千家万户。歌词唱道:
“绿草苍苍,白露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绿草萋萋,白露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踪迹,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中伫立。”
这首歌词通俗、易懂,为现代更多的人接受。因此,歌曲能传唱于全国各地而经久不衰,即便邓丽君已逝世多年,这首歌依然为很多人争相传唱。《蒹葭》朴实、自然的艺术风格、优美和谐的语言韵律达到了后代难以超越的程度,为现代诗歌的发展提供了借鉴。
《蒹葭》的美,远不止爱情里的渴慕和追随。
在水一方的伊人,可以是触不可及的爱慕之人,可以是事业的追求,可以是生活的渴望,等等。《蒹葭》蕴藏着深刻的人生哲理。
苏有朋在电影《铜雀台》中,把《蒹葭》唱出来了。《蒹葭》之情含蓄而又织热,浅浅几句,缓缓一动,便牵住了心魂。《蒹葭》古朴隽永的词,别有一番韵味与深意。
《虎啸龙吟》中有一美人蒹葭,为曹爽的夫人。曹叡死后,曹芳继位,而曹叡临终托孤的曹爽与司马懿,两人相互制衡。
蒹葭原本是曹叡的女人,温婉动人。曹叡死后,蒹葭被迫出宫,后被何晏当礼物送给了曹爽。虽是二嫁,曹爽却十分珍惜蒹葭,娶她不为妾而是尊为夫人。面对蒹葭的时候,他不再是那个野心勃勃,操弄权势的大将军,而是个满腔柔情的男人,疼惜蒹葭的男人。他庆幸先帝曹叡不懂得珍惜,庆幸蒹葭没有皇宫所束缚,能够拥有蒹葭,对于曹爽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穿梭,向芦苇深处漫溯,没有方向的溯游。“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分明似近在咫尺,转瞬便如流光从眼前不见。芦苇丛中踽踽前行,徘徊不定,伊人似花非花,如雾非雾,在水一方,仿佛那么近又仿佛那么远。空灵意境,《蒹葭》的美让人叹服于心。
《蒹葭》里的情,真实淳朴,起于爱情高于爱情。“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如今的生活,于物质中升华节逐。世间一切的迷茫:爱情、理想、信念,都在豁然开朗中懂得。努力着、坚持着,用汗水泪水拼命追逐着,纵然时光将我们渡涉万水千山,也无悔当年节逐。
03
蒹葭,芦苇也。蒹葭苍苍正是时,余亚飞有诗咏之:
“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
迎风摇曳多姿态,质朴无华野趣浓。”
芦苇为保土固堤植物,它全身都是宝。芦苇穗可以作扫帚,花絮可以充填枕头,松松软软的又是纯天然的成分,舒服又舒心。苇杆含有纤维素,可以用来造纸和人造纤维。也可以编织用。村里有老手艺人,会编织。我外公就会编席子、圆草凳、草鞋,帘子。我家院墙上还有一双外公编织给我的草鞋,穿着一点都不糙,现在很少见了。
村里的大孩子会用苇叶编小动物,扎小玩具,扎的好的栩栩如生,可有趣了。分享,是人生最快乐的事,大孩子会教小孩子编,编得歪歪扭扭的,编的笑嘻嘻的,笑成一团。
芦苇的空茎可以做成芦笛,芦苇茎内的薄膜做笛子的笛膜用。小时候常常玩,小伙伴们都会做芦笛,取嫩的芦苇一节茎,但也不要太嫩,用削铅笔的小刀轻轻划下去,先划直的,力度要把握好,再斜斜地划一刀到接口处,就成了孔,依次做成5个孔。可没少糟蹋了芦苇。芦苇荡成片成片,大人们从来不约束孩子们,叮嘱大一点孩子带着小一点孩子,靠水的地方记得安全。那时候,只会吹简单的,比如《世上只有妈妈好》,曲虽简单,可大家伙儿一起吹,那气势也是颇壮观,心里涌出愉悦的自豪。
芦根,中医学上入药,性寒、味甘,适合用于清胃火,除肺热,健胃、镇呕、利尿之功效。《本草纲目》谓芦叶“治霍乱呕逆,痈疽”。《本经道源》记载它有“烧存性,治活衄诸血之功”,除芦叶为末,以葱、椒汤洗净,敷之,可治发背溃烂。芦花可止血解毒,治鼻衄、血崩,上吐下泻。村上的老人,就常用这些土方子,保管有效。
溱湖古镇四面环水,潺潺流水绕着一个个村庄。芦苇荡成了一道道绿色的天然风景,数不清的候鸟嬉戏在芦苇荡,为溱湖增添着灵动的气息。
溱湖是湿地,是地球之肾。湿地里的芦苇荡生机勃勃,成片成片的。这里是候鸟的天堂,万鸟云集的震撼,野趣横生。这里也是水乡孩子们的游乐场,以及纯真爱情的鉴证。
春天来了,最早的一缕春风,使水岸开始润泽,芦苇嫩芽,在春雨中亭亭玉立。苇根向着天空开放豪情,青葱的绿开始了迸发。不断不断,焕发新的生机和活力。
河畔芦苇繁茂连绵,青涩的少年郎扯下新苇叶绕编成戒指:阿妹,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嫁给我吧。阿妹的脸上泛着娇羞的桃红,点点头伸出手。芦苇荡飘着青青的苇叶清香,见证这世间最纯真的爱情。
到了夏天,浩瀚的芦苇荡无风也起波,荡漾着绿色的波澜。有风的时候,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和着风的节奏,好不惬意。候鸟也惬意,芦苇荡里凉爽舒适。孩子们也惬意,划一叶小舟,靠近芦苇荡,这是空调房里永远奢望不到的舒适,空气清新,凉风习习。凉帽往眼睛处一放,午睡一觉起来,精神气倍儿爽。稍僻静之处,还可见野鸭,巴掌大的小鸭子身子灵活,你可别想抓住它,抓不住。眼见着它在芦苇荡里钻来钻去,它也好不惬意。
“春夏芦荡一片绿,秋后芦花赛雪飘”。芦苇开花的时候,也是芦苇荡最美的时候。金色的太阳把淋漓尽致的光辉泼墨般洒在芦苇荡里,芦苇在金色的阳光中淡去了它青绿的颜色,脱下了曾经翠绿的衣裳,尽情地在风中摇曳,白絮纷飞。那般独特而真切,那般唯美浪漫。九月初,芦苇的茎与叶,饱涨而恣意,看后让人眼睛发烫。苇的柔情,使芦花长了一穗的油润。那油润太妙了,用手去感受,去摸,滑滑的,软软的,宛若丝绸的质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溱湖的蒹葭苍苍,染尽了千年的风霜,镌刻着历史的沧桑记忆,溱湖湿地这片洁净的天空、碧绿的草、肥美的鱼虾、清脆的鸟鸣。一直都是春天绿,秋天黄,年年生,岁岁让新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成为最优美动人的诗行,成为历史文化的千古绝唱。
-作者-
杨爱妹,一个爱诗,爱生活,简约、斯文的女子,唐诗宋词古诗词专栏作家。本文首发唐诗宋词古诗词(ID:tsgsc8),如需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