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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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新民网

假如秀场上有人喊:“冰冰来了!”一般人的反应一定这样:“哪个冰冰?李冰冰还是其他什么冰冰?”

类似的事会经常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比如爆米花:究竟爆的是大米还是玉米,抑或小米、年糕片、黄豆、蚕豆……?

这就是我之所以“才嚼炒米花,又食爆米花”的缘由。

在中国,爆米花的概念是混乱的,各种“米”,皆有可能;而在国外尤其西方,爆米花之“米”的概念是清晰的,即玉米。

先前有人说,辣椒是舶来品,马上有人跳出来反驳说,不对,在中国某地发现了最原始的辣椒化石,证据果然确凿;但似乎,说玉米是舶来品,竟无一人撸起袖子站出来抬杠,看来是板上钉钉了。

有关玉米在中国的文献,大多认为李时珍(年—)《本草纲目·谷部第二十三卷·谷之二·玉蜀黍》中的记载,是相对最早的:“玉蜀黍种出西土,种者亦罕。其苗叶俱似蜀黍而肥矮,亦似薏苡。苗高三四尺。六七月开花成穗如秕麦状。苗心别出一苞,如棕鱼形,苞上出白须垂垂。久则苞拆子出,颗颗攒簇。子亦大如棕子,黄白色。可炸炒食之。炒拆白花,如炒拆糯谷之状。”

李时珍不光记下了玉米的来路、外形、性状,还不忘提一下吃法——爆米花,这是他厉害的地方。

为什么李时珍的记载得到普遍认同?那是由于其所处的时代让人确信无疑:哥伦布年从新大陆把玉米带回欧洲,然后传入亚洲和非洲,再通过南洋或印度进入中国。倘使不按“先哥后李”的顺序排列,那么玉米在中国现身存在着逻辑上无法对接的问题。

不过,坊间并不买账,称,中国历史上很早流传着关于爆米花的民间故事:武则天篡夺李家王朝,惹怒玉皇大帝。玉帝令龙王三年内不准向人间降雨。老百姓深受连累之苦。龙王动了善心,违背旨意去救苍生。玉帝大怒,将龙王压于大山之下,立碑并刻上几句诗:“龙王降雨犯天规,当受人间千秋罪。若想重返灵霄阁,金豆开花方可归。”老百姓听说龙王的遭遇,决心搭救他,便四处寻找开花的金豆,可总找不到。二月初二到了,有个眼尖的聪明人看到集市上老婆婆在卖玉米粒儿,金黄的颜色让他一下子想到了金豆。他如获至宝,拿回家用热锅一炒,玉米粒儿就崩开呈花朵形状了。玉帝见金豆真的开花,赦免了龙王,恢复了他的权力。人间从此风调雨顺。(“北京日报客户端”《二月二,爆米花儿!这个传说你听过吗?》)

按此推理,玉米在唐朝就该出现了——那可是把玉米在中国出现的时间一下子提前了近年!

玩笑开得大了点吧?

蹊跷的是,元人贾铭(-)《饮食须知·谷类》卷二提到:“玉蜀黍即番麦,味甘性平。”

自然,人们可以认为“玉蜀黍”或许是一种与玉米相似的植物,不过,“番麦”一词恰是后人对于玉米的初始认知点之一。

清代康熙时出版的植物学名著《广群芳谱》曰:“玉蜀,一名玉高粱,一名戎菽,一名御麦(以其曾经进御,故名御麦。出西番,旧名番麦。按《农政全书》又作玉米。玄扈先生曰:玉米或称玉麦,或称玉蜀秫,从他方得种,其曰米麦秫,皆借名之)。”

秦荣光(-)《上海县竹枝词·物产》曰:“吴淞番麦夏充厨,苞绿尖头吐赤须。料自麻姑亲手掷,结成一米一珍珠。”其自注云:“珍珠米,一名鸡豆粟,北人谓之巴儿米。吴淞北呼为番麦。节生绿苞,尖有赤须。《乾隆李志》作鸡豆粟,又名天方粟,又名玉麦。”秦荣光的弟子胡祖德还加了一条案语:“实经曝露,爆开色白,俗称‘兜凑’。和饴成球,新春相馈。”

听说现在上海宝山地区有些老人仍把玉米叫做“番麦”。

因此,若要断定贾铭笔下的番麦与玉米无关,同样缺乏有说服力的证据。

值得一提的是,贾铭在世时,上溯哥伦布之三代,他们还不知在哪儿呢!这么一搅和,等于捅了玉米输华既定历史的马蜂窝啊。

尽管如此,“番麦”也改变不了中国最早的玉米与世界最早的玉米之间的时间差之大——据英国《每日邮报》年1月20日报道,科学家们在秘鲁发现了距今年至年的爆米花和玉米棒残渣。

显然,在可考的范围内,人家爆米花的历史比李时珍爆米花的历史要悠久得太多。

玉米粒要爆出花来,靠的是热锅炒作,但其效果未臻完美,只在爆米花机发明之后,才大有改善。

我小时候见识过黑乎乎的爆米花机,便想当然地以为那是老古董。其实,它被发明出来之初,外形像个集装箱,与风靡中国的时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相距不过六七十年;若从小型手摇气流膨化机算起,则间隔时间更短,只有二三十年。

中国人熟悉的专事生产麦片的桂格公司,是最早(20世纪初)从事爆米花生产的公司,但当时它采用的是大型爆米花机——像一个集装箱。

小型手摇膨化机据说是“二战”日本战败那年()由一个19岁的日本女孩子吉村利子采用气流膨胀原理发明的。

奇怪的是,我看过一张标注为“年,北戴河,崩爆米花现场”的照片,显示爆米花机在年前已经出现。

假使那张图片的说明有误,那么另一张标注为“年6月25日,美军军需官伸手接过重庆军用物资厂厂长金小华给他的爆米花,检查这种军用物品是否合格。他们身边还有一台小型手摇爆米花机”的照片,则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一些事实。

至少在我看来,无论集装箱式还是手摇式的爆米花机,淘汰是必然的。我们可曾看到哪家电影院售卖的爆米花是用那两种机器做的?

我已很长时间不碰爆米花了。最近的一次已是十年前:我买了几袋仿佛装在信封里的爆米花原料,把它放入微波炉里转几分钟即成,形状、滋味、口感与电影院卖出的不分上下。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弄堂爆米花相比,电影院爆米花具有更漂亮的外形和洁白的颜色及无可争辩的浓郁奶香,同时欠缺一点点传统煮玉米所散发出的那种乡土气息。

“哈立克”,是上海人一度在爆米花身上追加的别称。那时,大凡速成又带点洋味的东西,名称当中往往有个“立”字,什么氧立得、拍立得……“哈立克”究竟算什么来路?我不清楚,也许,改“爆立得”会更加形神兼备吧。(西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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